上周六我們的夥伴氣沖沖地走進廚房，嘴上一邊念著：「嫌貴，自己不會去市場買菜回家煮嗎？」幾乎沒看過他動過氣，我好奇地問他發生甚麼事，他說：「有位客人說我們太貴...。」透過出餐口，我看到那位客人又找我們外場另一位同仁問同樣的問題，於是我特別過去了解狀況，目睹了令人意外的畫面--我以為這是連續劇才有的劇情。
那位客人應該是一位媽媽，帶著他看起來還是小學生的兒子來用餐，兒子點餐時特別加點了青花菜跟雞肉兩種配菜，媽媽不滿加的配菜量太少，於是把所有的配菜都挑到盤子一角，問我：「我們加的配菜只有這些量嗎？」我說：「是的！我們都有秤重。」媽媽又問：「就只有這些量？」我說：「沒錯，因為這些食材我們都有經過處理。」接著那位媽媽回答：「我知道了。」並轉頭跟他的兒子說：「還不快吃，這盤麵要兩百多塊！」之後，她便和她的兒子各自滑著手機「配著麵」，結束她們的午餐。
看著她們母子倆如此用餐，心裡突然覺得可惜，可惜了我們花了那麼多心思洗菜、備料、烹調，可惜了眼前原本看起來美味卻被翻攪成像廚餘的麵，可惜了這位媽媽在她兒子面前做了這樣的身教，可惜了她45度仰角的驕傲換的卻是我45度俯角的可惜。
後來我想想，其實我的回答並不好，我應該說：「覺得很貴對不對？我買菜、付電費、瓦斯費、房租、薪資時也覺得很貴，所以我們應該珍惜現在還能好好地吃眼前這盤麵、吹著冷氣、聽著音樂，因為我們可見的將來，有很高的機率要吃蟲攝取蛋白質，還有，可能限水限電...。」
前陣子看到YAYA綠廚房結束營業，經營者娓娓道來的心路歷程，心裡大半都認同。如果說YAYA綠廚房對綠色友善餐廳的實踐度為80分，我們或許算是及格的60分，對於餐廳的經營理念無非是希望提供安心飲食、友善環境，還有打破飲食階級。眼看他們經營了四年卻黯然退場，對我們來說與其是衝擊，不如說像在照鏡子，甚至開始思索我們是不是犯了「自信心錯覺」--因為在求學、工作等領域得心應手，所以誤以為自己也可以在餐飲業站得住腳。
打開台大開放式課程「食品營養與安全概論」，教授開門見山問學生覺得生活中甚麼事情最重要？學生回答「手機」、「筆電」...，就是沒有提到「食物」，教授再問學生：「手機、筆電可以再買，但經證實吃下肚的東西會對我們人體造成永久的影響，我們卻不在乎？」這就是目前大眾的飲食觀，面對這樣的環境，想要站穩腳步實在不易。
不過，看著我們的工作夥伴氣沖沖地走進廚房並說出「自己不會去市場買菜回家煮嗎？」的同時，心裡倒開始不悲觀。我們一直很期待每個來用餐的客人偶爾也能自己買菜、自己下廚，這樣，他們或許會比較能體諒我們的狀態，也比較知道「惜食」，畢竟為懂的人服務，一直是我們前進的動力--或許，這樣又犯了自信心錯覺，但有時世界的改變往往來自某些人無可救藥的樂觀。雖然上周六目睹了一盤麵被殺，終究只是少數，希望我們夠幸運，能成為留下來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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